主持人：刘蓉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了到2035年建成文化强国的目标。近年来，中国的美术馆建设蓬勃发展，越来越多市民也乐意在节假日到美术馆“打卡”。当美术馆作为城市主要公共设施的一部分，美术馆要如何在城市、文化和公众间建立真正的连接？近日，一场由顺德华侨城和华侨城盒子美术馆举办的主题为“美术馆：湾区城市文化软实力？”学术沙龙活动中，馆长们就如何依托美术馆展示更多元的艺术文化、教育传播，共同推进大湾区的艺术文化生态发展各抒己见。
颜为昕
美术馆的功能是润物细无声的
文化是没有边界的，需要有更多探索，并且学术储备一定要跟场馆匹配好后再去做。
在做“深圳时间”的展时，馆里梳理了深圳40年发展的关键词。1978年到1988年，当时文献里用得最多的是“展示和展览”；1988年到1998年，当代美术馆成立，那时候开始用“发声和引领”；1998年到2008年，改用“重构和构建”。到现在用得最多的词是“沉浸和跨界”，这里面呈献了很多文化现状，包括文化软实力、文化传播。
颜为昕 深圳市当代艺术与城市规划馆馆长
当你喜欢一座城市的时候，是喜欢这座城市的人和事。就像城市宣传片，如今翻看很多城市以前的宣传片，没有太多区别。但这几年的一些宣传片，里面有很多文化设施，甚至包括事件作为宣传片的重要内容，这代表着我们对于什么叫做城市的实力有了重新的认识。我们给自己的定位是艺术综合体，这个定位并不是说不做美术馆，而是希望在美术馆的基础上，怎样去拓展一个空间。一个巨大的空间层，怎样在文化建设中，有更多突破边界的可能性。其实盒子美术馆是给人启发的，当时在商场看到这样一个美术领域的呈现方式，这也是一个展览，甚至是一种艺术态度的跨界、边界拓展的方式，让人很受震撼和启发。
深圳市当代艺术与城市规划馆还没有开馆前，很多人觉得它拒人千里之外。政府投入大量资金和资源，要如何产生更多的功能，让大家愿意来、看得懂，是我们一直努力在做的事情。美术馆的功能是润物细无声的，包括文化的实力、文化的传播。文化是没有边界的，需要有更多探索，并且学术储备一定要跟场馆匹配好后再去做。希望通过我们慢慢做，让更多观众体会到这个场馆带给他的一些变化，我们也一直不断在改变自己。新的美术馆，哪怕做错了，再纠正都来得及，但是不迈出这一步，也许不知道会走到哪里。政府的包容机制让我们有了更多的思考方式和方向，去看待这个社会和公众对于美术馆功能的丰富性和深度、广度该怎么做。文化的传播，包括美术馆的功能，应该要突破所有边界，包括传播方式、公众反馈的方式。现在看来，美术馆对于文化传播，是特别有力量且有穿透力的，这一点我们也特别庆幸。
陈晓阳
美术馆如何成为雅文化的培育地？
广东的区域优势是有面向海外的背景，可以将它变为另一种重心，面对这种雅文化的艺术创作和展览，这也是华南美术馆馆群在这么多年实践中慢慢摸索出来的定位。
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是一个大学美术馆，原先的定位主要服务于教学。今天的美术馆已经完全打开，面对所有公众，那么相应的问题也来了。国庆期间，我看了很多美术展，发现其最大的区别还在于观众。在大湾区的美术馆看到的观众，和北京、上海的美术馆里的观众，有显著不同。华南是不缺文化的，但目前来看，外界对广东的认知，可能是从《舌尖上的中国》开始的，而不是从美术馆。
陈晓阳 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副馆长
广东的雅文化是不够的，整个雅文化的研究、书写以及传播，一直做得不够。为什么今天的美术馆，我们会觉得观众在数量和质量上有很大区别，这是指在文化上的区别。这需要看到一个背景，就是在广东做文化工作，要花很大力气跟商业竞争。我们培育出很好的文化项目，一旦它火了之后，可能就会被商业收割。
关于美术馆对湾区城市文化传播的作用，个人有两个想法：一是持续在美术馆中，用最好的展览推进湾区观众对文化多样性的认知，让大家感知到不仅仅是在美食文化、俗文化、商业文化里面所能接触到的观念；二是看到广东的雅文化培育的区域优势。广东独特的区域优势是有面向海外的背景，可以将它变为另一种重心，来做大做强雅文化的艺术创作和展览，这也是华南美术馆馆群在这么多年实践中慢慢摸索出来的定位，通过美院的教学、师生艺术创作和研究，可能会体现在美术馆，在这样一个领域贡献一些实践和经验。
邵舒
打造“以观众为中心”的艺术殿堂
美术馆对于城市软实力的影响是小的，最大的关系是通过美术馆影响到了人，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人，他把艺术文化当做自己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当艺术鉴赏变成生活经验时，这个城市的软实力自然而然就有了。
越来越多人来和美术馆拍照打卡。通常第一次都在拍建筑，第二次可能拍各种光影下的建筑，第三次看展览，第四、五次的时候，渐渐看到其他更多的东西。可能以后再来，逛美术馆就变成他生活的一部分，那时建筑对他来说已不重要，这才是从个人到城市最重要的一部分。
美术馆对于城市软实力的影响是小的，最大的关系是通过美术馆影响到了人，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人，他把艺术文化当做自己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当艺术鉴赏变成生活经验时，这个城市的软实力自然而然就有了。不再需要多大的政策辅助，不再需要企业给多大的扶植，这时候文化软实力才是真正上升的。但是，这种变化是润物细无声的变化，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需要很长的时间，在某一个时间，从量变到质变。
邵舒 和美术馆执行馆长
我们怎么看城市的文化软实力？作为美术馆的从业人员，我们第一关心的是观众，第二是艺术家，第三是资产人。让观众第一次进来美术馆、让他在观展过程中，不要有障碍。观众在这里看完展后，重要的是他离开美术馆后的感受，就像一部好电影一样，好电影是结束后给人的遐想，城市的文化软实力，是城市源远流长不断发展下来的，也是一个传承的过程，这才是真正城市软实力的体现。
记得和美术馆刚刚开馆时人非常多，也很喧杂。一年之后，同样是国庆节，分贝数有效降低了。我们从观众进美术馆开始，存包进场，无数小环节告诉他，这里声音要低，于是他们渐渐地习惯了在美术馆的氛围是这样的。一周年的时候，我们做了一个很大的展览，对于本地观众来说，都是很陌生的艺术家，但是反馈是很好的。这也坚定了我们做当地艺术的信心。
我们先为观众，再为艺术家，再为投资人，这个排序是不对的。应该美术馆和策展人、联合艺术家，一起为观众服务。因为最终艺术家也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让更多的观众接受。一旦美术馆、策展人、艺术家，所有艺术机构联合在一起，真正做到为观众服务的时候，那肯定会火起来。我们欢迎各个年纪的人来美术馆，但是更关注的是坐在婴儿车的小孩，他们长大后，逛美术馆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的习惯，那才是真正有中国式审美的一代。
刘可
美术馆如何和当地文化连接？
一个40多年从来没有进过美术馆的人，对一个作品可以表达自己的感受，并且转到对自身价值的认可，这就是美术馆对城市文化的意义所在。
盒子美术馆的前身叫盒子空间，位于深圳欢乐海岸。当时我们做了很多盒子的项目，有一个艺术家的作品用钢筋和头盔做了一堆东西，当时进来了四个像包工头打扮的外来务工人员，围着这个作品看了四五分钟，找到美术馆的工作人员说“你们这个作品做得很好，但是题目起得不对”。我们说：那你觉得应该起什么题目？他说：应该取《深圳人》。我们就代表他，深圳就是我们做的，我们是工人。他说：自己40多岁了，从来没有进过美术馆。当时就很感慨，在这个空间里，一个40多年从来没有进过美术馆的人，对一个作品可以表达自己的感受，并且转到对自身价值的认可，这就是美术馆对城市文化的意义所在。
刘可 华侨城盒子美术馆执行馆长
盒子美术馆开幕时，在别墅区里有一个人过来看我们的展览，看得很仔细，看完后跟我们说，这个美术馆不是搞一阵子就撤了吧。就像房地产为了卖房子做个活动一样，卖完房子就撤了。我说不是的。他说那他买这里的房子可太值了，因为好的房子就应该有这样的配套。往后每次展览，他都带孩子一起来看，他觉得这是家庭生活的一部分，这就是美术馆和城市社区最好的连接。
作为美术馆多年从业者，个人特别希望将盒子美术馆做成让艺术家特别满意的美术馆。外国艺术家来到这里布展，在他们布展的同时，我们也顺带宣传顺德美食。后来发现，艺术家们对美术馆或许有各种各样的不满意，但是没有一个艺术家对我们提供的顺德美食不满意。我们希望这些艺术家在布展期间，能成为这个地方的临时居民，这就是艺术家和城市文化软实力最好的连接。
我们也在思考如何从美术馆这个切口，让城市文化更有活力。现在盒子美术馆在顺德，必须要有顺德的特色，我们会给艺术家寄风干的腊肉，得到的反馈都特别好。虽然盒子美术馆比较小，但是希望能做些事情吸引更多优秀的艺术家前来。我们曾经请来一位爱尔兰艺术家，他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在他的摄影作品里，我们看到他眼里的顺德的模样，非常接地气、鲜活，这些也是顺德文化的一部分，而且对于年轻艺术家是很有吸引力的。
刘晓都
在传递高端艺术和本土城市文化上做好平衡
美术馆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一座城市在精神层面必须要有的重要载体。
在现代城市里，美术馆、图书馆、音乐厅，这些文化设施是城市的文明和文化的标杆。城市文化的气质，需要通过这样一些机构表达出来。就如一个人去另一个人家里拜访，看到家里摆放的是高档红木家具，或者有艺术品的陈设，就能反映出主人的品位。这种精神层面的表达，小到一个家，大到一座城市，是不可或缺的。它看似没有用，但这恰恰能滋养一座城市长久持续着往前走。美术馆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一座城市在精神层面必须要有的重要载体。
刘晓都 坪山美术馆馆长
而对于现代文化来说，美术馆是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的，人们可以从美术馆文化层面去了解所在的区域。美术馆为整个区域的公众服务，提升公众的审美，这虽然是非常缓慢的积累性工作，但也是美术馆从业人员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近年来，美术馆越来越融入大家的生活。走进美术馆，观众是体验，艺术家是创作，策展人也是一种创作。我们在思考，这个三角关系的背后，这种美术馆和城市文化的结合，是直接一点好，还是间接一点好。个人认为，还是需要有所平衡。首先要有好的展览，国际水准的展览，让观众知道什么是好的艺术品。其次，要推出当地本土艺术家，给所在区域做一个认知的提升。
原标题：
圆桌论坛
美术馆如何真正连接城市、文化和公众？
编辑丨周师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