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访谈
今年9月初，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建设总体方案》《全面深化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改革开放方案》，“两个合作区”成为推进粤港澳大湾区建设新的动力引擎。对于地处粤港澳大湾区广佛极点的佛山而言，将迎来哪些重大利好？在推进制造业转型升级的当前，佛山如何“主动对接、主动支持、主动服务”？站在万亿新台阶以及特大城市新高度的佛山，如何抓住这一国家级战略机遇？对此，佛山日报《理论周刊》专访了中山大学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山大学岭南学院经济系教授林江，在此与诸君分享其对上述问题的思考。
专家简介
林江，中山大学岭南学院经济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山大学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国财政学会理事，教育部高等学校财政学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国务院台办海峡两岸关系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广东省财政学会副会长，广东省农村财政研究会副会长。在财政理论与政策、区域经济与金融、风险投资等领域有多年的研究经验，在《财政研究》《税务研究》《国际金融研究》等学术期刊上发表文章数十篇，并出版多部学术专著和教材。
“琴澳一体化”将加速广佛、大湾区一体化
广东是民营企业最为集中、最为发达的省份之一，“琴澳一体化”将成为这些民营企业拓展“一带一路”市场的润滑剂和推动器。
《理论周刊》：《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建设总体方案》提出了“琴澳一体化”。您如何看待这一提法？“琴澳一体化”对于广佛全域同城化、粤港澳大湾区的一体化发展有何意义？
林江：“琴澳一体化”从字面上理解是指横琴与澳门的一体化，然而其包含着更深层次的含义：横琴是粤澳实现区域融合发展的合作载体和示范区，实现“琴澳一体化”，粤澳一体化的目标自然水到渠成。《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建设总体方案》在此时提出“琴澳一体化”，其重要背景是中央正在积极探索“一国两制”下粤港澳三地实现区域治理新模式。琴澳率先实现一体化，对于粤港实现融合发展有重要启示作用，对实现粤港澳区域融合发展目标也有重大推动作用，这也是《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中所追求的目标。而粤港澳若能实现区域融合发展的目标，进而使港澳融入国家发展大局的目标自然也得以实现。
“琴澳一体化”对于广佛全域同城化和粤港澳大湾区的一体化意义深远：第一，“琴澳”是在两个不同社会制度、经济制度背景下实现的区域融合发展，而广佛是在同一个社会制度、经济制度背景下实现的区域融合发展，理论上广佛全域同城化、一体化更好实现，“琴澳一体化”若顺利实现，将推动广佛全域同城化的步伐迈得更快些；第二，对“琴澳一体化”的探索背后目的是加快澳门融入国家发展大局脚步，这是在“一国两制”下的一种新模式，如果这个新模式得以实现，对于最终实现粤港澳的深度融合意义重大。事实上，当前我国继续加快对外开放步伐，持续吸引高端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离不开港澳在新形势下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发挥其在支持高端制造业的转型升级的作用；第三，“琴澳一体化”将为澳门中小企业在新时代实现转型升级、寻找新商机打开了一扇窗，如果澳门中小企业以及澳门居民在“琴澳一体化”的背景下积极前往横琴乃至整个粤港澳大湾区进行投资、生活、学习，这对于香港居民，特别是香港年轻一代积极到湾区其它城市寻找个人发展机会有着重要的借鉴和示范意义；第四，“琴澳一体化”也有利于内地企业“走出去”。广东是民营企业最为集中、最为发达的省份之一，“琴澳一体化”将成为这些民营企业拓展“一带一路”市场的润滑剂和推动器。
前海合作区：既强调对外开放，也重视对内开放
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是让金融业与高端制造业实现无缝对接与融合的试验田和示范区。
《理论周刊》：相比2010年发布的《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总体发展规划》，《全面深化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改革开放方案》最大的变化是什么？体现了哪些新发展理念或战略？
林江：《全面深化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改革开放方案》（以下简称《方案》）与2010年发布的《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总体发展规划》（以下简称《规划》）相比，最大的变化是：
首先，《方案》是建基于《规划》之上的具体可操作的路线图。如果说《规划》主要体现的是理念与框架，《方案》就是把理念和框架付诸实施的行动纲领。
其次，如果说《规划》提出的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是以包括金融业在内的现代服务业作为深港两地对接的基础与前提，《方案》则是把包括金融业在内的现代服务业所要服务的对象清晰地展现在人们面前，例如《方案》提出了前海需要发展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包括数字产业、人工智能、云计算、生物医药产业等，这意味着《方案》所提出的金融业并不是为了发展金融而发展金融，而是要让金融服务科技创新、服务高端制造业。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是让金融业与高端制造业实现无缝对接与融合的试验田和示范区。
其三，2010年出台《规划》时，《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还没出台，也还没有提出广深港澳科技创新走廊的构想。今年的《方案》则体现了新时代我国在不断加快对外开放步伐的同时，也强调对内开放，并致力于打破行政藩篱和壁垒对于经济活动的限制。既强调对外开放，也重视对内开放，这是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需要实现的目标。《方案》比《规划》更加重视制度创新对科技创新以及高质量发展所产生的牵引作用。
最后，《方案》提出了深港深化合作的具体着力点，包括借助数字技术大力发展医疗服务产业、大力深化供应链金融与融资性租赁等金融创新手段，以形成粤港澳大湾区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供应链、价值链和产业链。在此背景下，能更好地吸引香港年轻一代到包括前海在内的大湾区城市就业、工作和生活，从而实现粤港澳大湾区成为粤港澳三地居民共同的精神家园的目标，这个目标是在2010年出台的《规划》基础上的超越和升华。
中国版“硅谷”建设迎来加速度
前海合作区所积累的科技创新成果与横琴深度合作区的制度创新成果相辅相成，共同推动作为中国版“硅谷”的广深港澳科技创新走廊建设的步伐。
《理论周刊》：您如何看待这两份方案的出台对于推进粤港澳大湾区建设以及对广东的影响？
林江：这两份方案一个是围绕澳门的发展，另一个是围绕香港的转型升级而展开，都对粤港澳大湾区建设以及广东的发展带来深远的影响：
其一，无论香港还是澳门，融入国家发展大局才能够确保港澳两地的长期繁荣稳定。然而，单凭港澳自身的发展很难实现融入国家发展大局的目标。因此，两份方案虽模式有所不同，但目标都是推动港澳融入国家发展大局，从而更好地服务于国家对外开放和高质量发展的目标。港澳率先融入粤港澳大湾区，进而成功融入广东，再进一步融入全国发展的大局，而粤港澳大湾区与广东省将在上述过程中获益。
其二，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探讨了“一国两制”下粤澳区域治理的新模式，通过探索所形成的粤澳深度合作范式，将有利于珠海进一步联合中山、江门等城市对接澳门的产业发展。这远远超出2008年印发《珠三角改革发展规划纲要》所提出的珠中江一体化的远景目标。实际上，对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的探索也是区域治理制度创新的一种试验，一旦取得成功，将为广东通过开放倒逼改革，实现高质量发展注入新的活力和动力。
其三，《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改革开放方案》的着力点是通过深港现代服务业的融合以对接粤港澳大湾区的先进制造业产业集群的再造以及产业链条的重新构建，其依托点是广深港澳科技创新走廊的建设。以金融业为主体的现代服务业正好是香港和深圳多年以来在前海合作的重要抓手，前海合作区将以现代服务业为抓手，把粤港澳大湾区的战略性新兴产业资源，如东莞、佛山作为先进制造业基地的项目资源，通过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香港和作为现代服务业基地的深圳，依托这两者的资本市场进行全球化配置。如此一来，必将加速粤港澳大湾区乃至广东的科技创新步伐。更重要的是，前海合作区所积累的科技创新成果与横琴深度合作区的制度创新成果相辅相成，将共同推动作为中国版“硅谷”的广深港澳科技创新走廊建设的步伐。
佛山对接“两个合作区”具有两大优势
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瞄准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与佛山近年来的发展路径高度相似，但不会导致佛山与大湾区周边城市产生无序竞争。
《理论周刊》：《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建设总体方案》瞄准了中医药、科技研发与高端制造、文旅会展商贸以及现代金融产业等四大新产业。您认为佛山哪些产业可与之形成结构性互补？佛山可从哪些方面对接、服务、支持“两个合作区”的建设？
林江：佛山在高端制造、云计算、智能制造等领域拥有较强的优势。事实上，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佛山的制造业以乡镇企业为基础，打造出一系列具有自有知识产权品牌的产品，造就了以美的、格兰仕等为代表的一批具有高技术产业特征的企业，先是拓展内销市场，后再开拓海外市场，形成了内循环推动外循环，外循环助力内循环的经济双循环发展佛山模式。近年来，佛山也致力于发展现代服务业，特别是南海区的信息服务业服务了许多国际金融机构，成为一些国际金融机构的后期服务中心。此外，佛山南海区的松岗、大沥等镇街，也在“产城人”融合发展的道路上进行了各种卓有成效的制度创新，形成了具有本地特色的产业集群，从而为中医药、文旅会展商贸等产业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瞄准的中医药、科技研发与高端制造等战略性新兴产业，恰好与佛山近年来的发展路径高度相似，更重要的是，这种产业的相似性并不会导致佛山与大湾区周边城市产生无序竞争，反而能更充分地使资源和产业错配发展。
佛山在支持、对接、服务“两个合作区”最大的优势是：其一，佛山在先进制造业领域已经形成的基础与产业链、供应链，可以为横琴合作区从事四大新产业的企业和研发服务机构提供制造服务，包括批量生产服务。其二，佛山近年来不断与深圳、香港强化合作，在现代服务业的发展上已取得良好的进展，佛山可在此基础上通过深化与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的对接，逐步实现从佛山制造到佛山服务的华丽转身，从而不断提升佛山的核心竞争力和产业附加值。
佛山如何扮演好“连接器”角色？
佛山由于其地理优势，可充分发挥珠江东岸和西岸的“连接器”以及粤东西北与珠三角地区的“二传手”角色。
《理论周刊》：在对接、支持、服务“两个合作区”建设的同时，“两个合作区”的建设给佛山带来了哪些重大利好？佛山应该如何抓住机遇推动自身的高质量发展？
林江：“两个合作区”的建设将为佛山带来以下利好：其一，佛山地理区位优越，既可以服务珠江东岸的前海合作区，也可以服务珠江西岸的横琴合作区，对于佛山来说将是一个左右逢源的重要机遇；其二，在广佛全域同城化的推动下，佛山在充分接受来自中心城市的外溢效应上已经积累了丰富经验，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佛山可通过深化与前海的合作，充分对接来自深圳的科技创新和现代服务业资源的外溢作用，通过对接横琴来承接区域治理机制创新所带来的正向外部效应，从而实现让制度创新推动佛山科技创新，实现佛山高质量发展的目标。
佛山如何抓住机遇，推动其高质量发展？首先，要把广佛全域同城化与佛港合作、佛深合作、佛澳合作紧密对接起来。具体而言，佛山要成为广州与深圳、广州与澳门、广州与香港开展产业合作的联系人和中间人，从中寻找自身的发展机会。横琴合作区的重要支撑点之一是联合深圳和香港，对接珠海与澳门，积极拓展粤西地区市场。前海合作区的重要支撑点是对接香港的现代服务业，在前海进行本土化的制度创新和科技创新试验后，辐射整个粤港澳大湾区乃至整个广东，从而既为广东经济寻求新的发展动力，也旨在收窄粤东西北地区与珠三角地区的经济发展差距。在对接粤东西北与珠三角地区、珠江西岸与珠江东岸地区的重大议题上，佛山由于其地理优势，可以充分发挥珠江东岸和西岸的“连接器”以及粤东西北与珠三角地区的“二传手”的角色。佛山要扮演好上述角色，就需要借助“两个合作区”建设的机遇，不断改善城市的营商环境，让企业感受到佛山是一个投资的乐土，让广大市民感觉到佛山是一个安居乐业的美好城市。
为此，佛山一方面要进一步完善城市的基础设施，包括对现有的基础设施进行数字化改造；另一方面，佛山需要不断提升包括教育、医疗在内的基本公共服务的供给质量水平。
文/佛山日报记者林润栋
编辑 | 王琦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