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访谈|王福强：破除制度壁垒做强做实湾区广佛极点

4月21日召开的2021年度广佛全域同城化党政联席会议提出，推动广佛全域同城化高质量发展，为全省打造新发展格局战略支点发挥更大的支撑作用。迈进发展新阶段，作为粤港澳大湾区重要极点，广佛如何借助全域同城化发展，发挥对大湾区建设的引领带动作用？对此，中国国际交流中心产业规划部部长、研究员，粤港澳大湾区发展战略研究课题组组长王福强在接受佛山日报记者专访时表示，广佛要改变单一区域发展思维，破除无形的制度壁垒，在六个方面率先探索同城化，为广东乃至大湾区城市协同发展积累经验，形成示范效应。

专家简介：

王福强，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产业规划部部长、研究员，长期关注区域发展、产业政策及公司治理等领域。曾主持粤港澳大湾区发展战略、京津冀协同发展评估、PPP改革评估、淮河生态经济带发展战略等重大研究任务。曾先后承担国家社科基金等国家级重点课题20余项，主持重大横向课题10余项。

破除广佛同城化行政边界上的难点

广佛双城的协作已从行政边界上的城市治理延伸到行政边界后的市场融合。

理论周刊：当下，国内城市群同城化与都市圈建设浪潮日益升温，广佛同城化已走过十二个年头，您认为广佛同城化对于全国区域一体化发展有何示范意义？

王福强：区域经济一体化是世界经济发展的一大趋势。从跨界环境治理到基础设施对接，再到产业创新协同，广佛之间的协作领域已从行政边界上的城市治理延伸到行政边界后的市场融合，这为中国大都市圈的城市协同一体化发展提供了样本。

广佛同城化的经验与示范作用主要体现在五方面：一是政府规划统筹层面，从交通、生态环境治理一体化到市场和公共服务一体化，两市政府不断深化统筹制定的规划方案。二是建立具体协同机制。广佛推动了环保、水务、发改、国土、规划等政府职能部门建立信息互通、定期会商、联合执法等协同机制，减少和破除了两地行政壁垒。三是推进交通同城化。广佛不断推进两城交通体系从“大动脉”到“毛细血管”的对接，实现了人流、物流互通，为两市发展创造大量新机会。四是产业、创新领域的合作。以广佛高质量发展融合试验区为主要平台，广佛发挥各自比较优势，共建万亿级产业集群，携手参与国际竞争合作，推进科研合作和成果转化。五是以广佛高质量发展融合试验区为合作载体进行先行先试。在广佛边界先行先试有利于率先破除行政边界上最敏感的困难和障碍。

广佛同城化如何“正和”发展？

广佛同城是“正和”而不是“零和”的发展。佛山要留住高端要素，关键是不断提升营商环境和居住环境，为优质企业及高端人才打造良好“栖息地”。

理论周刊：广州作为一线城市对佛山的“虹吸”效应是广佛全域同城化无法绕开的话题。对此，您有何看法？

王福强：广佛同城化是“正和”而非“零和”发展，随着基础设施互通、生态治理改善、产业协同加强、公共服务共享的推进，两地居民都会得到更多切实的利益，因此，从政府到民间都需要更新观念。佛山要留住高端要素，关键是不断提升营商环境和居住环境，以全域同城化发展倒逼城市软硬环境和治理能力提升，为优质企业及高端人才打造良好“栖息地”。

要打造一个真正对标国际先进规则的营商环境，佛山必须打“同城”牌，努力对标广州营商环境3.0改革，以打破地域分割和市场壁垒为重点，加快清除妨碍广佛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的各种规定和做法。例如，探索“一照多址、一证多址”企业开办经营模式，加速开办企业审批，推行“一网通办、并行办理”等，消除商事主体异地迁址变更登记的隐形阻碍。

在提升居住环境方面，当下佛山在“三旧”改造方面实施了一系列创新政策，并以“村改”为突破口，打开了城市更新的新局面。接下来佛山要继续乘着广佛全域同城化这股东风，推进“三旧”改造，推动城市面貌大升级。首先，可通过广佛同城的平台争取政策，如专项下达新增建设用地计划指标，简化完善历史统征地，预征地建设用地手续，允许以承诺复垦方式开展先改造后复垦试点，完善历史用地遗留问题解决机制，争取历史建设用地按现状地类完善手续。其次，要开展“三旧”连片改造更新、村级工业园连片改造土地政策创新，争取旧村庄整体连片改造、村级工业园连片改造项目的用地空间腾挪整合、建设用地规模及农转用指标置换、留用地或预支留用地按政策纳入旧村改造。

强强联合打造大湾区产业集群优势

佛山在广佛同城化发展中可以用制造业长板对接广州，实现两市产业集群联动发展。此外，佛山还可以依托广州优势，做好商贸这篇大文章。

理论周刊：此前，广佛两地提出，瞄准先进装备制造、汽车、新一代信息技术、生物医药与健康等领域共同建设4个万亿级产业集群。您认为，两市该如何分工协作？

王福强：广佛两地的产业特点具有很强的互补性，完全可以找到协同发展的路径。佛山要厘清城市产业发展定位，实现与广州分工协同，关键要以建设好广佛高质量发展融合试验区先导区为切入点，进一步弥补经济协同发展不足的问题。建议可选取两市具有联合发展优势的产业，从研发体系到中试应用再到市场化与产业化，打通广佛联合创新链的各个环节，在促进技术转化与落地、提供技术应用场景方面提供助力。

比如，在先进装备制造领域，可加强荔湾东沙片区的智能制造业、乐从家具制造业等组团与三龙湾地区内的企业、科研机构、重点院校建立协同创新中心，开展关键共性技术和核心技术研究，形成一批核心技术以及重点产品的储备，推动科技成果在先导区产业化。

佛山要以美的、碧桂园等企业布局的重要产业平台为核心，依托三龙湾机器人、工作母机、智能家居设备等优势产业基础，发挥东北大学佛山研究生院和香港理工大学佛山分校等高校科研院所智能装备制造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优势，强化季华实验室、佛山（华南）新材料研究院等平台的技术开发与应用作用，并以广州南站商务区、佛山潭洲国际会展中心、千灯湖金融服务等商贸服务为支撑，打造以三龙湾为核心的先导区智能装备制造产业集群。

理论周刊：随着广佛全域同城化向纵深推进，佛山可依托广州哪些发展优势，积蓄壮大发展的新动能？

王福强：广州的长处在商贸、服务业和科研能力，佛山的长处在制造业。在过去几十年的发展中，佛山积累了大量与制造业相关技术和管理经验，涌现了一大批如美的、格兰仕等知名企业与“隐形冠军”企业。因此，佛山可用制造业长板对接广州，实现两市产业集群联动发展。鉴于当下佛山先进制造业增加值仍相对较低，高技术制造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规模较小，佛山更要抓住数字化、智能化、信息化的机会，利用工业互联网平台的力量，顺应工业设备计算能力下沉的趋势进行“弯道超车”，进一步优化产业结构，发展国际领先的高端制造业。需要特别注意的是，产业结构的优化不是指服务业越多越好，而是要充分适应城市的资源禀赋。

佛山还可以依托广州优势，做好商贸这篇大文章。具体而言，以广佛高质量发展融合试验区先导区为例，佛山应该联动潭州国际会展中心，完善提升佛罗伦萨小镇等线下实体平台功能，共同建设商贸会展交易中心；借助广州大学城丰富的人才、智力资源，大力吸引重点产业领域企业设立全球型、区域型总部，建设运营中心、研发中心、技术交流中心等职能型总部，建设总部经济集聚中心，推动科研成果在佛山转移转化；发挥中德工业服务区和中德工业城市联盟优势，吸引更多高水平德国及欧洲工业服务提供商落户，建立高端专业服务中心，让发展新动能快速壮大。

让先导区成为大湾区制度开放先行探索区

佛山要积极争取成为大湾区制度开放先行探索区，努力争取把广东自贸试验区部分政策拓展至先导区。此外，广佛还要努力争取探索居民身份认证同城化政策。

理论周刊：此前，广佛共同编制规划，提出要探索建立利益共享的财税分成机制，您认为如何科学有序落实该机制？

王福强：广佛两市之间的利益关系应如何协调，关键是能否坚持“政府推动、企业主体、市场化运作”的方式，促进经济成果的共享。首先，可探索建立全域产业平台统筹规划招商运营机制，形成联合招商、共同开发、利益共享的产业合作发展机制。由广州牵头生物医药、文创文旅、商贸物流等产业发展平台，佛山牵头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人工智能和装备制造等产业发展平台，通过共同投资方式共建产业园区，按项目在各方的占地面积、资源储量、政府投入、成本耗费和经营收入等因素赋予相应权重进行分配。其次，统一市场准入标准，建立健全企业利益分配机制。最后，可根据企业总部、分支机构的销售收入占销售总收入的比重计算分配，或根据企业所得税中营业收入、职工薪酬和资产总额等项目赋予相应权重进行分配。

理论周刊：您认为广佛全域同城化还有哪些问题需要突破？

王福强：与有形的硬件设施相比，无形的制度是当下广佛全域同城化发展更亟待突破的领域。佛山要借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机遇，积极争取成为大湾区制度开放先行探索区，努力争取把广东自贸试验区部分政策拓展至广佛高质量发展融合试验区先导区，并参照中国（广东）自由贸易试验区现有政策，在先导区同步开展试点。同时，承接国家对自贸区新的试点任务，在推进投资和贸易自由化与便利化方面大胆创新探索。比如，争取跨境人民币业务创新试点，结合南海建设国家物流枢纽争取税收优惠，优化通关政策和监管模式，复制南沙新区人才管理改革试验区的政策等。试点区还可以采取“政策从优”原则，对以后出台的力度更大的政策延伸适用。

此外，广佛还要努力争取探索居民身份认证同城化政策。通过设立先导区管委会，作为两市政府负责先导区建设工作的共同机构，并建立先导区内居民“户口不迁、关系不转、身份不变、双向选择、能进能出”的人才柔性流动机制。两市市民凭借经过认证的居民身份，可在先导区内享受就近医疗、图书借阅、公证办理以及各类个人证件办理等公共服务。逐步试行便利先导区内居民安家落户的同城化措施，先导区内居民跨行政区购房，按当地居民同等标准对待等。

需要强调的是，全域同城化的发展不仅要有行政命令驱动，更重要的是由市场需求驱动。未来，广佛还是要坚定地以市场需求为导向，破除行政壁垒对生产要素自由流动的障碍，为居民居住生活和企业布局发展提供有利环境，从而真正实现全域同城化。

“六个范畴”做实做强广佛极点

广佛同城要在共同统筹规划管理、共建现代产业集群、共建统一开放市场、共建数字基础设施、共建公共服务体系、共创广佛文化品牌六个范畴率先探索，为粤港澳大湾区协同发展积累经验。

理论周刊：广佛作为粤港澳大湾区的重要极点，该如何发挥引领带动作用，为大湾区建设作出新的贡献？

王福强：广佛同城不只是广佛两城之间的事，而是国家战略的一环。当下，广佛同城化虽取得不少成果，但在融合速度与程度上仍然与预期有所差距。广佛要在协同发展方面走在大湾区前列，就要改变单一区域发展思维，在共同统筹规划管理、共建现代产业集群、共建统一开放市场、共建数字基础设施、共建公共服务体系、共创广佛文化品牌六个范畴率先探索，联手做强做实广佛极点，为粤港澳大湾区协同发展积累经验。

一是共同统筹规划管理。要通过构建统一的规划管理信息平台，推动基础资料、各级各类规划成果的动态共享以及规划管理信息的通报、备案。该平台要衔接全国国土空间基础信息平台，落实国土空间规划“一张图”管理，推进政府部门之间的数据共享以及政府与社会之间的信息交互。

二是共建现代产业集群。要通过协同创新、协同发展推动两市现代服务业和现代制造业的深度融合发展，构建广佛产业融合发展极。

三是共建统一开放市场。以打破地域分割和市场壁垒为重点，加快清除妨碍广佛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的各种规定和做法，优化两市在市场准入、产权保护、政务服务等方面的制度安排，营造规则统一开放、标准互认、要素自由流动的市场环境。

四是共建数字基础设施，加快5G基站建设，打造全国领先的5G 网络。推动跨行业跨领域工业互联网平台建设，实现工业大数据汇聚和挖掘，打造高端工业软件服务体系。依托5G网络和工业互联网，促进工业企业设备、系统、平台之间的互联互通和数据流通共享。

五是共建公共服务体系。要加大教育、医疗、文化等优质公共资源投放力度，在突破行政区划界限的前提下，提高居民享受公共服务便利水平，以同一标准实现广佛两市公共服务的共建共享。

六是共创广佛文化品牌。广州与佛山要优势互补，加强两地文化合作，共创一批文创文旅品牌，加强周边乃至港澳的文化认同感和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