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访谈|何宝宏：数字时代来临制造业大市如何构筑“战略纵深”？

专家简介

何宝宏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云计算与大数据研究所所长，中国通信标准化协会互联网与应用工作委员会主席。拥有20余年互联网研究经验，研究重点为互联网技术、标准和产业以及互联网技术哲学。曾经发起创立可信云、开放数据中心委员会(ODCC)、云计算开源产业联盟(OSCAR)和可信区块链推进计划等。主导完成了10余项国际标准，获得10余项发明专利，著有《互联网的基因》《风向》《读懂区块链》《开源法则》等书。

发展数字经济是《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中的一项重要内容。迈入“十四五”，处于制造业转型升级重要时期的佛山，如何抓住数字经济的发展机遇，以产业数字化与数字产业化相互促进催生出新产业与新业态？

对此，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云计算与大数据研究所所长何宝宏在接受佛山日报《理论周刊》专访时建议，佛山在产业数字化方面要充分发挥制造业优势，使数字技术更好地赋能传统制造业。在数字化产业方面，一方面要推动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另一方面，政府要通过开放部分数据，有效赋能生产，从而扩大市场，进一步吸引数字人才与数字企业。

参与数字竞速佛山制造如何修好“路”？

当下，经济的全面数字化才刚起步。未来数字技术不再只是一种技术或工具，其与传统产业以及社会的融合将改变整个社会的一些运行基本规则。

记者：您认为数字经济在现代产业体系中发挥怎样的作用？对于正处在制造业转型升级过程中的佛山而言，如何抓住数字经济的发展机遇？

何宝宏：数字经济在现代产业体系处于核心地位,科技的发展与现代化的实现，必然离不开数字经济。当下，传统经济的发展动能已趋缓，全球经济增长的核心驱动力已转换为数字经济。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所以数字技术的发展也将决定数字经济的发展与未来。过去十几年，数字技术已对局部领域产生了重要影响，比如办公的数字化。但数字技术对经济的全面影响才刚刚开始，经济的全面数字化也才刚刚起步。未来，数字技术不再仅仅只是一种技术或工具，数字技术跟传统产业以及社会的融合，将改变整个社会的一些运行基本规则。

数字经济包括产业数字化与数字产业化两个方面。佛山作为制造业大市，在产业数字化方面有巨大的潜力。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核心问题是如何让数字技术更好地赋能传统制造业。佛山要下功夫研究这个问题，弥补当前在数字技术、数字人才、数字思维等方面存在的不足。

在数字产业化方面，佛山有几个方面的工作要做。第一是推动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多年来我们发展的成功经验之一，就是“要想富，先修路。”新型基础设施就是佛山数字产业化的“路”。实际上，当下无论哪个城市要想进一步发展，无论哪个方面要进步，几乎都离不开新基建的支撑，而这需要政府政策的鼓励与扶持。比如，不少地方政府为了扶持当地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投资建设面向人工智能的计算中心，或者是扶持企业建立有关的数据集，帮助企业降低人工智能的成本与风险。在新基建的过程中，哪个城市提供的公共资源与公共基础设施有优势，自然也能吸引更多的人才与企业前来。数字经济与数字社会的发展，与“数字福利”的多寡息息相关。第二是政府要通过开放数据有效赋能生产。数据作为生产要素，要发挥政府数据对生产要素的促进作用。特别是制造业的转型升级，政府的数据给予它的赋能价值非常大。发展数字产业，离不开政府在数据方面有所作为。

对于佛山的制造业企业而言，要实现数字化转型有以下三个建议：首先，无论是质量的还是管理的，都要把企业内部的数据治理好。其次，要完善企业的信息化基础设施与数字基础设施。当下，许多制造业企业的信息化基础还比较薄弱，有的甚至还处于“手工”状态。有的则是某个企业实现了信息化，但是整个产业链、供应链都还没能实现。第三是解决人才难题。制造业企业普遍存在制造业人才较多，但数字化人才不足的难题，这对中小企业尤甚。建议这些企业可以通过与大科技企业合作来共同推动企业、行业的数字化转型发展。

数字化跑道上，佛山切莫“硬碰硬”

发展数字经济，佛山不要与互联网发达的城市“硬碰硬”。数字经济相关的企业与人才来与不来，核心在于有没有市场，而不一定单凭政策吸引。

记者：我们观察到，一批互联网巨头出现在如深圳、杭州等一线或省会城市，这些城市拥有强大的互联网产业基础，在发展数字经济方面有较大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佛山发展数字经济应该如何扬长避短？特别是在“抢”数字人才方面，您有何建议？

何宝宏：杭州、深圳等城市在互联网方面确实拥有较大优势，但数字经济是数字化转型与升级，不只是互联网的转型与升级。互联网只是数字化升级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不是全部。佛山要扬长避短，就要发挥其他类型的数字企业与数字技术的优势。比如，佛山可以重点引入软件公司、大数据公司以及专做人工智能的公司等，不要与互联网发达的城市“硬碰硬”。同时要发挥出佛山的优势。佛山拥有全国领先的制造业，发展数字经济要重点聚焦产业互联网与工业互联网，而不是消费互联网。要不限于互联网技术，利用其它数字技术来更好地赋能制造业，赋能当地实体经济的发展。制造业的转型升级对于数字企业来说就是一大市场机会，佛山要发力工业互联网，彰显佛山的差异化优势。

在吸引数字人才与数字企业方面，个人有两个建议。第一是要有相关政策的扶持。当下全国许多地方都推出了吸引数字人才的优待措施，在这方面佛山也不能落后。第二是政府对市场开放部分数据来有效赋能生产，从而扩大市场。对于企业或者人才来说，来与不来的核心在于当地有没有市场，而不一定单凭政策吸引。只有让企业与人才有机会，有活干，才能将他们留在佛山。站在整个社会的角度而言，就是要提高数字化转型时期的营商环境质量。需要特别注意的是，政府本身的数字化转型也很重要。政府要做出表率，率先进行数字化转型，从而提高为企业服务的效率。

总而言之，佛山发展数字经济切忌求大求全，什么都做的结果往往是什么都没做好。未来的数字经济发展也必将遵循社会化分工的原则，佛山并不是资源最富足的一线城市，所以更要在分工中突出自己的优势资源，扬长避短。

加强数据流通交易，共建数字湾区

数据是现实世界的映射，它既有很强的本地属性，也需要分析、提炼出需要跨区域、跨行业流通的数据。

记者：近期，中央发布了《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行动方案》，再次提出要加快培育数据要素市场。您认为政府与企业在这个过程中应该扮演何种角色？对于佛山培育数据要素市场您有何建议？

何宝宏：近年来，从中央到地方都提出了要培育数据要素市场，可见其重要性。数据要素市场本质上还是一种市场，政府要培育数据要素市场，首先就要遵循市场化的规律。同时，政府的数据也是数据要素组成的重要部分，建议政府可以向相关企业开放部分数据，让这些数据成为制造业、服务业生产要素的主要组成部分。

政府的数据通常具有社会性与公共属性，但企业的数据则是商业性的，属于企业的财产。所以，对于企业而言，无论信息化程度如何，数据的治理管理必不可少。企业必须从现在开始着手采集好、管理好数据，并在使用中不断发展和完善。

此外，数据作为生产要素在市场中流通、确权，我们可在跨界性流通方面做一些探索。自国家提出要培育数据要素市场以来，国内在数据流通交易方面掀起了一波新的热潮。对于佛山而言，要着重培育本地化数据市场，加强本地制造业生态之间的数据流通与交易，建立面向本地、面向特定领域的数据流通交易中心。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合法合规且保护用户隐私的基础之上。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要做好数据流通，就必须做好数据的确权工作。有些数据的权属非常明确，比如政府的数据当然归政府所有，企业内部正常生产经营所产生的数据也归企业所有，但企业收集其用户的数据归谁所有呢？数据的确权要分门别类，逐步细化。并且，有些数据虽然是确权的，但并不能用于流通与交易，比如涉及个人隐私的数据就不能用来交易。所以不能简单地把数据不能流通交易全部归因于没确权，需要我们分开处理。

记者：在建设粤港澳大湾区的大背景下，湾区城市之间如何就数据流通与交易等问题进行数字经济的产业协作与发展？

何宝宏：数据是现实世界的映射，其边界看起来似乎无边无际，但却有很强的本地属性。首先需明确的是，并不是所有的数据都需要跨区域流动。如果全世界不同地方的所有数据都跨区流动，对于单个城市而言，会被数据“撑死”。比如，佛山的城市交通数据就属于本地化的数据，对于其他城市的价值就不太高。

当然，既然有本地化的数据，也就存在着需要分析、提炼的跨区域、跨行业的数据。粤港澳大湾区作为我国经济活力最强的区域之一，发展数字经济，探索城市治理与经济发展的新模式是国家赋予大湾区的重要使命。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方向是逐渐成为一个整体，而这要求湾区内部的交流与合作非常通畅。这既需要“老基建”，也需要新基建的支撑。只有内部具有足够发达的交通与足够发达的通信，即物流、信息流等紧密相连，才能把更多的城市相互连接起来。行政上存在的壁垒，技术和经济会慢慢地把它们拉在一起。粤港澳大湾区要加强数字经济的合作，就需要重视基础设施特别是新型基础设施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