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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募人士自爆市值管理乱象 中源家居等11家上市公司深陷“坐庄”漩涡
胡安墉/本报记者/刘颂辉/上海报道
昔日“私募冠军”发起的一场公开讨债行动，揭开了资本市场多年来秘而不宣的市值管理“内幕”。
近日，淮北市倚天投资有限公司大股东叶飞自爆在开展中源家居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源家居”，603709.SH）市值管理的过程中，遭遇操盘方（以下简称“盘方”）赖账等暗箱操作。
这也引起了监管层的警觉。证监会日前发布通告称，针对近期媒体报道有相关方涉嫌合谋实施不法行为等问题，根据交易所核查情况，决定对相关账户涉嫌操纵中源家居等股票价格立案调查。
值得注意的是，据叶飞介绍，盘方代表人、莘天使基金管理（深圳）有限公司法人蒲菲迪与中源家居的关系颇为密切。5月20日，《中国经营报》记者联系上蒲菲迪本人，其表示自己不在上海，也不方便解释叶飞对自己的举报内容。“日后会有人来回应的。”蒲菲迪告诉记者。
而中源家居一位负责人在得知记者的采访意向后并没有作出正面回复。截至发稿时，公司证券事务代表林鼎鼎也没有就采访函提出的问题作出回应。
券商资管平仓止损
根据叶飞的说法，今年3月，申万宏源某营销部人员刘鹏找到他，让其下家购买中源家居股票，根据计划中源家居股价在一两个月内有望上涨30%左右。叶飞作为中介随即联络上了来自公募基金、券商资管的两个下家（即代持方）从业人员，上家的盘方则是蒲菲迪。
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公募基金并没有购入，而券商资管则买入了1500多万元的股票份额。在此后的两个交易日中，中源家居连续跌停，券商资管方面出于机构风控的要求选择了平仓止损。
根据叶飞的说法，但在开展市值管理的过程中，此前说好的“股价上涨30％”变成了连续三个交易日大跌，导致下家亏损、上家找不到人也拒不付尾款，其中介费也没有了着落。
5月13日，上交所就向中源家居发送监管工作函，要求对相关媒体报道事项进行核实。5月14日，中源家居发布公告称，经查公司、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董事、监事和高级管理人员均未直接或通过第三方以口头或书面形式委托有关盘方购买公司股票开展“市值管理”，公司实际控制人、公司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也未接触或与蒲菲迪和叶飞相识。
此外，中源家居在核查后表示，截至2021年4月30日的所有银行账户资金往来情况显示，公司及子公司银行账户资金余额合计1.46亿元，未发现与爆料内容中的个人或投资机构有资金往来情况。自今年2月19日赎回工银理财·法人“添利宝2号”净值型理财产品后，公司未再购买任何理财产品。
在京师律师事务所刑事诉讼法律事务部主任张立文看来，市值管理的核心目的是使上市公司的指数价格与其公司的商业价值相匹配，从而达到一个合理的价值范围，并以此提高上市公司质量，优化基础资产，强化基础产业。
市值管理特殊生态
据了解，中源家居总部位于浙江省安吉县，公司以生产竹制品起家，并在2008年开始转型沙发业务，最终在2018年挂牌上市。目前，公司销售产品主要包括功能性沙发、部分固定沙发及板式家具。
根据叶飞的说法，其咬定中源家居涉入股票“坐庄门”的依据在于，盘方曾在见面的时候拿出了中源家居前200名的股东名册给他看。叶飞还称留有蒲菲迪的身份证、银行卡照片以及疑似与刘鹏交谈时的录音等证据。
“如果蒲菲迪提供了真实的前200名股东名册，那么理论上中源家居管理层是知情的、股东名册是后续调查中的关键证据，因为只有上市公司内部人员才有资格拿到。”山东一家上市公司董秘表示，上市公司以市值管理的名义炒股票早已是近10年来资本市场的“老戏码”，被点名的11家上市公司都是市值不高的小盘股，即便不会签协议留下痕迹，监管层也能从各方的资金流向上查出蛛丝马迹。
中国企业联盟副理事长、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特聘导师柏文喜也指出，联合外部机构和资金炒作股票、操纵股价并冠以“市值管理”之名，是A股资本市场的一种潜规则和小圈子内的特殊生态。
“在上市公司市值管理环节里对外出示前200名股东名册，也就表明了盘方与上市公司关系密切，还能让配合拉升股价的一方计算控盘度的大小。”南京一位券商行业人士认为，对话内容只能作为辅助证据证明各方的关系，关键在于掌握各方的资金流向和买卖记录，才能认定公司实际控制人与各方是否存在合谋实施“坐庄”与操纵股价的行为。
对此，中源家居方面表示，根据公司股东名册查询登记情况，2名股东在2020年以来曾多次通过电子邮件查询公司股东人数信息，公司在核实其身份证号码等股东信息后，均予以电话联系并告知查询信息（公司未提供股东名册相关文件）；1名股东曾多次通过电话查询公司股东人数、前200股东持股合计数变动信息、前十大股东持股数量变动信息，公司在核实其身份证号码等股东信息后，电话联系股东并告知查询信息（公司未提供股东名册相关文件）。
2020年以来，为申请公开发行可转债，中源家居曾向聘请的中介机构国泰君安证券、浙江天册律师事务所提供过前200股东名册，作为尽职调查使用。
据中源家居年报披露的数据，2014~2017年，公司营业收入平均增速每年在35%以上，但从2018年以后，公司营业收入增速开始下滑。例如，中源家居在2020年的增速为8.67%，公司归母净利润增速更是从2014年的275.88%高点下降至2019年的-59.76%。
在营收规模方面，中源家居在行业内并不具优势。记者梳理发现，中源家居2020年仅实现11.62亿元的营业收入，而家居行业头部企业顾家家居的营收规模达到126亿元，同样总部位于安吉县的永艺家具营收为34亿元，恒林股份营收则为47亿元。
“国内软体家居行业品牌的格局没有完全定下来，目前属于混战时期，每家企业的机会与风险并存。中源家居增速下滑的关键问题在于产品没有及时推陈出新，不重视设计和科研队伍的建设，营销渠道也过于单一化。”中国家居建材装饰协会秘书长胡中信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多家公司急撇关系
在叶飞提供的曾操作市值管理的上市公司名单中，共包括中源家居（603709.SH）、东方时尚（603377.SH）、今创集团（603680.SH）、众应互联（002464.SZ）、维信诺（002387.SZ）、昊志机电（300503.SZ）、华钰矿业（601020.SH）、祥鑫科技（002965.SZ）、隆基机械（002363.SZ）、法兰泰克（603966.SH）和城地香江（603887.SH）11家上市公司，以及恒泰证券、民生证券和天风证券三家证券公司。
受市值管理乱象事件影响，上述多家上市公司和券商在内部已紧急自查并发布公告，以进一步撇清公司与涉事人员的关系。
法兰泰克董秘办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在5月18日召开的业绩说明会上，公司董事长对叶飞描述的情况进行了否认，但公司暂时未对外发布公告。今创集团董秘办工作人员也回应称，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查，公司未曾与叶飞有过接触，也没有参与市值管理，“如果达到信息披露要求，公司会正式对外回应，如果达不到要求会先保持沉默”。
截至5月20日，上述11家上市公司市值大多在100亿元以下，只有维信诺市值超过120亿元，最低的众应互联仅8.09亿元。
而来上述山东上市公司董秘也透露，很多公司做市值管理实际上是炒股票，通过脱离基本面把股价哄抬以达到个别人的预期，核心的操作方式是几家机构拉升股价，然后“掩护”一部分人及时出货。
“上市公司之前哄抬股票价格一般会有人兜底，但最近的市场情况并不乐观，加之监管日趋严格，也让市值管理产业链有所松动，如果某个环节的人不守规矩就很容易导致‘翻车’。”上述董秘告诉记者，类似市值管理的产业链其实已存在了近10年，并从最初的“一对一”延伸到了如今的四五个环节，说明该项业务已很难做。而在监管合围之下，这一市场只会越来越小。
据了解，证监会5月16日发布公告称，决定依法对相关账户涉嫌操纵中源家居等股票行为立案调查。根据公告，证监会对恶性操纵市场等违法违规行为持续保持“零容忍”态度，重拳打击肆意妄为、逃避监管的各类操纵市场行为，对于上市公司及实控人、私募基金、公募基金等相关机构和个人从事或参与的，将同公安机关依法彻查严处，绝不姑息。
据了解，浙江省安吉县公安局已受理中源家居的报案线索，案件调查结果还有待进一步披露。本报记者也将持续关注该事件的进展。
